第118章 首尔往事(3)_以身饲恶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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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章 首尔往事(3)

  此时船即将靠近海岸,清澈湛蓝的海水在阳光之下泛着灿烂的光。

  边野把谢嘉释的戒指扔进了大海里。

  下一秒,少年疯了一般狠狠推开拦住他的那些人,谢嘉释上前猛地掐住边野的脖子。

  他双目通红,眼底卷集着暴风般的怒意狂潮,手指紧绷着,边野被他掐着脖子,按在地上,谢嘉释怒极了,对着他的脸狠狠打了一拳。

  身边的女人吓得捂嘴惊呼。

  被压在地上的人的脸庞因无法呼吸而变红,即使这样,边野却还是在笑,他眼底甚至在放光。

  “这么在乎哇?”他被谢嘉释掐的咳嗽起来,但是又无比恶劣地补充道:

  “再不捡回来的话,那个就要被冲走了哦?”

  抓着脖袋狠狠掷在地上。

  双手重重叩在栏杆,谢嘉释张皇地向下张望着,他焦急地四处寻找,漆黑的眼底慌乱至极。

  那枚戒指很幸运没有直接掉进海里,而是卡在游轮壁那挂着渔网的船线上,伴随迤逦的海浪不断往上攀附,摇摇欲坠,戒指卡的位置往下就是漏形缝隙,随时可能掉下去,消失不见。

  见状,他骤然抿唇,谢嘉释的手指抓紧栏杆,攥到指尖都泛白,他忽然翻过栏杆,纵身一跃,四周的人还没反应过来,就听成宇勋大叫一声“哥”赶紧朝这边冲过来,只听“扑通”一声,他被溅起的水花不慎打到眼睛,捂着脸后退一步,四周人的惊呼声响起,成宇勋退后一步,随后他连忙上前,和众人抓着栏杆一起往下去看。

  “哥!”他大喊着谢嘉释的名字,“不要!”

  那枚戒指被浪花打落,最终掉进了茫茫的海里。

  谢嘉释的人已然遁入海水,激起的浪花被流一波波冲走,他像一尾灵活的游鱼,毫无犹豫地直坠入深蓝的渊里。

  成宇勋紧张地看着海面,身侧的边野已经爬起来,他理了理衣服,看着平静的海面,少年咦了一声说:“没想到真的跳下去了啊。”

  成宇勋终于忍不住,他回头破口大骂起他,“傻逼,你他妈的是有病吗?谢嘉释他招你惹你了?”

  对方看他一眼,脸上还是那种满不在乎的笑,让人毛骨悚然,成宇勋气不过使劲推了他一把,其他人见状也围上来推搡他,他不服气地瞪着他们,想着就这么干一架吧,被愤怒的理事长满怀怒意地喝止。

  船暂且停住,直到游轮的救援队闻讯赶上来,往下一看,就见海面浪花呼啦声一起,谢嘉释冒出了头,他大口喘息着,湛蓝色的海面漾起激烈的水花,随后他开始朝船的这边游来。

  游轮上救援的大叔见状,连忙把一条绳索软梯放了下去,让他能够攀着梯子爬上来。

  当时还是在初春,春寒料峭,海面温度是很低的,站在甲板上都有些冷,而谢嘉释上来时已经浑身湿透,黑发上的透明水渍打在宽阔肩膀,外套紧紧贴着身体,寒风一吹,别人都忍不住缩脖子,他的脊背却挺的笔直,谢嘉释微垂着眼睑,睫毛湿漉,有水珠顺着他尖俊的下巴不断滴落而下,砸在船板地面上。

  少年一下一下剧烈地呼吸着,他脚下是一片湿漉。

  他上来时,成宇勋正被拥护边野的练习生一下子推倒在地上,他捂着摔痛的屁股想站起来继续对骂,而谢嘉释沉默地走过他的身侧,随后停住。

  他掀起眼帘,随后谢嘉释向他伸出了手。

  成宇勋有些犹豫地把手放在他掌心,他的掌心是湿润的,那枚戒指已经被找回来重新戴在手上,银色的戒指在太阳下泛着耀眼的光。

  随后他被男人拉了起来,成宇勋站起身,看着他黑漆漆、不辨情绪的双眼,他有些担忧地开口:“嘉释哥……”他看见边野悠哉地转身跑路,气得想要追上去把他扔海里。

  “走吧。”

  谢嘉释只说了这一句话。

  边野被公司的高层处罚,但是聊胜于无。

  隔一天几人在训练时,成宇勋忽然听到身边人交谈,说有人昨天晚上在练习室里晕倒了。

  他听了急忙赶到练习生宿舍,疯狂拍门,然后门就开了,就见谢嘉释换了身衣服,此时似乎正要出门。

  他脸庞泛着不正常的红色,唇色苍白,病恹恹的,看着没有什么精神,瞳孔里漆黑淡漠,是不甚在乎的模样。

  “哥,你现在需要休息,不要再出去了!”成宇勋拦住他。

  他神色平淡地掰开他的手,“明天有行程,不能不排练。”顿了顿,他咳嗽几声,嗓音里有些鼻音,似乎是感冒了。

  成宇勋把住门框,对他摇头,语气坚决:“哥,不行!”

  “让开,我知道分寸。”他见他不让开,有些不耐。

  忽然谢嘉释单手按住太阳穴,他眉头蹙着,身体晃了一下,扶住了墙。

  成宇勋实在忍不住,说:“为了一个前女友送的东西,就把自己变成这样,值得吗?”

  “哥,忘了她吧。”成宇勋最后说。

  他的身体颤了一下,随后慢慢地攥紧手指,一字一句地说:“……不用你管。”

  这句话似乎戳到了他的痛处。

  他一把推开成宇勋,摇摇晃晃地走去练习室,乐声响起,他又变回舞台上的那个谢嘉释。

  第二天的打歌舞台很成功,谢嘉释完成最后一个舞蹈动作,激烈的乐声止息,帅气流畅的endingpose定格,台下响起一片热烈的欢呼,甚至这场舞台的直拍播出后,就立刻上了推特的趋势榜前三。

  可没人知道他一下台就倒了。

  谢幕后支持不住,脚下踩空,身体倒在角落的台阶上,脊背靠着冰冷的栏杆,谢嘉释垂着头,少年一下一下剧烈地喘息着,脸色苍白如纸,他的身体没法动,连抬起一根手指尖都没力气。

  刚才一番高强度的唱跳已经耗费了他全部的气力,他甚至觉得呼吸有些困难,意识也渐渐不清楚了,头顶是那边舞台投来令人眩晕的强光,明明灭灭的,在眼前不住地乱晃。

  公司的工作人员没看到他,过路的艺人从他身边三三两两轻快地笑着经过,没有人注意到在黑暗里一个少年孤寂单薄的身影。

  很累,身体疲惫到极点,心脏也在疼。

  世界陷入了无止境的黑暗。

  谢嘉释歪头昏了过去。

  直到一个吊儿郎当的重金属风高个青年此时走过,上台阶时他忽然弯下身子,他大大咧咧又响亮诧异的声音这才传到了众人的耳里,“咦,这里怎么有个人倒了?”

  闪着红光的救护车驶入电视台的后门,叫钱悖的男人俯身,扛起了昏过去的少年的一条手臂。

  谢嘉释因为肺炎发作和重感冒高烧而住院了。

  他的问题很严重。

  成宇勋跟着经纪人急急忙忙从录制地过来时,叫钱悖的男人正靠在病房的门口抽烟。

  他还穿着打歌时的金色背心和高腰黑裤,化着黑色的眼影,手腕上戴着金饰,一头张扬的红发很是扎眼。

  “谢谢你救了阿释。”经纪人被成宇勋推着走过去,有些不情愿地跟他道谢,眼睛却时不时看着手机,也不进去看谢嘉释,说自己还要接其他人回公司,想走,成宇勋一听无比气愤:“哥你怎么回事,你都不进去看嘉释哥一眼吗?”

  经纪人很不耐烦:“人不是没事吗,你自己进去吧,我要走了,还要接边野他们下班。”

  对方拈着烟,上下打量了经纪人一眼,钱悖蓦然冷笑了一声,发问:“你就是mj娱乐的经纪人?自家艺人病这么重还让他上台,真是不把他当人看啊。”

  经纪人一听脸色有点不好:“关你什么事?”

  “是不关我事,不过他给公司赚那么多钱,不如都拿来给你们烧纸得了?”他轻蔑地抖落了一张纸,吐出的话语很是尖酸。

  “不要脸的玩意,为了让他工作谎称病情转好。”钱悖“tui”了一口,把烟拈灭。

  成宇勋把纸张捡起来,看了里面的内容,瞳孔瞬间睁大。

  他的抑郁症果然加剧了。

  之前谢嘉释做的抑郁测试,是mj授意,最后是公司请的医生开的心理证明,所以谢嘉释会以为自己的抑郁症逐渐好转,才会继续进行高强度的工作。

  因为坠海事件,长久以来压抑的病情终于迎来了巨大的爆发期。

  两年以来持续连轴转的繁重行程和不分时间的昼夜颠倒,让谢嘉释的状态变得很糟糕。

  钱悖那天离开的时候,只说了一句话,“垃圾玩意,你们等着吃官司吧。”

  后来这件事情被捅到网上。

  中韩两地的粉丝和mj娱乐公司方在韩网和内娱各自掀起骂战,质疑mj公司苛待外籍艺人,把谢嘉释当摇钱树。

  同年,野回娱乐和韩国mj娱乐解除了合作关系,诉讼官司持续打了两年,这期间谢嘉释在韩暂退进行心理疗养,之后受独立音乐人钱悖的邀请,来到美国旧金山。

  第一年他考入伯克利音乐学院,隶属流行乐科,是拿全额奖学金的优异学生。

  后来他开始频繁参加全美各地的音乐节。

  半地下室,室内场馆,或者是露天红土舞台。

  他是吉他手,因此手上全是茧子,一遍遍磨破流血,再一遍遍被愈合。

  谢嘉释的英文发音很正宗,solo或是三人组形式活动,大多是rb曲风,综合了亚洲流行音乐的特点,所以特立独行。有时候一首接着一首直唱到嘶哑,只要台下有人热烈喊安可,就会再次拿起话筒。

  名气在一点点被积攒,人们知道了有个叫谢嘉释的、玩音乐的中国小子。同时,抑郁症开始了新的一波侵蚀。

  令人心悸的痛苦和短暂热烈的欢愉赋予他丰沛无比的灵感,英文歌词曲调从黑炭笔下不断地流泻创作而出。

  是攀爬在五线谱里奇形怪状的音符。

  是怪诞的、强烈的、风格艳美瑰丽的歌词。

  是猛烈如野兽般的、野蛮华丽馥郁的风格。

  涉及的意象丰富多样。

  圣殿,神龛,黑暗丛林。

  黑色玫瑰,机枪,刀尖锋芒。

  少女,紫色蝴蝶。

  以及浓烈鲜明的中国风、c—pop融入欧美风,他独特的风格夺得了不少的关注。

  精神状态在短暂的缓和后,再次爆发。

  又进了医院。

  后来他认识了林为,一位美国籍的华裔心理医生,在全美心理精神治疗界中的地位较高,最终确诊了他的重症。

  因为漫长的精神类药物的辅助治疗,他再一次感受像是深陷在巨大的空间,脚下的流沙一点点陷落,白色的,静谧,孤独的,只有自己一个人。

  仿佛被遗留在了那里。

  也曾试过走出来,可是走出这个空间后还是会进入另一个更大的房子里,仿佛没有尽头一般,从白色深渊的中心,一点一点地、慢慢地往外走。

  旧金山的万人演唱会,台下各色鲜艳的旗子翻飞,残阳如血之下,谢嘉释和钱悖以及一个美国团员掌控全场,连唱带跳三个小时,最后的时候已然汗流浃背,汗水顺着尖俊的下巴不断往下滴落。

  唱完一首难度极高的歌,他累极了,双手张开,呈大字躺倒在舞台上,谢嘉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胸膛剧烈起伏着,汗水濡湿了头发。

  台下是无数观众兴致热烈的高声呼喊。

  如同麦浪,呼啸而来。

  “————”

  “————”

  “——!what'supbrostandup!”

  他坐起,看着台下鲜艳的旗子在烈风中不断翻飞着,其中有从中国特意赶过来的歌迷,挥舞着旗杆,努力想要让他看清楚上面黑色的花边字体。

  “把爱留在sanfrancisco”

  “把我爱的少年带回神州”

  他随后猛地站了起来。

  谢嘉释轻轻呼出了一口气。

  好像徘徊的前路,奔突里流乱暴烈的心绪,不可言说的痛症,仍然热烈的一颗心。

  在这一刻仿佛都有了归处。

  胡乱擦了一把汗水,谢嘉释扬起脸庞,迎着残阳热烈的霞光,勾起艳烈肆意的笑。

  把麦克放在唇边,随后他说了几句中文。

  “是啊,我才不要死在这里。”

  “我要回去。”

  “回去娶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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