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我不想
顾意意艰难的转了转脖子，看到坐在病床旁边的瑜星文，他挺拔的身形遮挡住了大片的光线，却仍然让顾意意有些难以适应光亮而半眯起了眸子。
“我……”顾意意听到了自己干涩的声音，右手的手背传来些微的痛，视线转过去看到那尖细的针头扎进血管，点滴药水顺着管子流入体内。
瑜星文交叠着修长的双腿，倚在身后硬实的靠背上，眼神中带着顾意意看不透的哀伤。那种眼神是顾意意最害怕看到的，她不自觉的捏紧了白色被角。
瑜星文注意到了她的紧张，移开了视线，扭头看着窗外阴霾的天空，乌云积压在低空，堵塞着人的呼吸，昭示着一场暴雨的即将登场。他的手反复握紧口袋中薄薄的一张化验单，汗滴沾湿了纸张，感受中手心中的湿意，瑜星文还是不愿意告诉顾意意这件事。
他很少陷入如此进退两难的境地中，又不得不做出必要的决定。
几番挣扎之后，瑜星文轻启薄唇，吐出了简单又残忍的几个字——
“你怀孕了。”
一句轻飘飘的话语令时间刹那凝固，顾意意骤然瞪大了眼睛，眼角都带着撕裂般的疼痛。
窗外的天空是灰黄的云色，又高又远，雨点落下，飞快的撞击着玻璃，在上面划出了长长的水痕。
缩在被子中的身体不住颤抖，一种沉沉的绝望冰冷了她的血液。顾意意从来不相信什么宿命，而现在却感受到轮回的禁锢。
她颤抖着手抚摸着平坦的腹，很难想象，那里竟然孕育着一个生命，一个意外到来的生命。一遍遍的摩挲，唤醒了她埋藏久远的记忆。
往事如潮水般涌入头脑，
“就是她，没有父亲。”
“没错，我妈说了，她就是一个野孩子，没人要的野种！”
“我们才不要跟一个野种玩儿，我们都离她远一点。”
……
嘲笑、冷语、羞辱，灰色的童年，黯淡的记忆让顾意意眼眶刷的红了起来。那些苦痛是她不愿意再重演的悲剧，可是现实惨烈如斯，即便是用力的再挣脱命运的禁锢，却终究只能是徒劳。
瑜星文没有说话，垂着眼看着面前面容精致却苍白无比的女人，心里的哀伤一点一点涌出来。
“我要打掉这个孩子。”顾意意闭着眼睛，轻轻地说道。这件事几乎不用考虑，只要想到就会让顾意意浑身发颤，血液变冷。
没有人期待着它的到来，一个不受欢迎的生命，迎接它的世界，永远都是单调的灰色，无法改变。
就和自己一样。
“我不想要让我的孩子再受到嘲笑，我想要让它幸福。不求什么大富大贵，但至少应该像正常孩子那样成长，而不是重演着我的命运。”声音中有着浓浓化解不开的忧伤，一个没有经历过那些惨烈的人，是无法体味到其中的痛苦。
瑜星文知道顾意意的身世，却不知道这件事对她有多大的伤害。
瑜星文沉默地看着顾意意消瘦的肩膀微微颤抖，她使劲儿抿着嘴唇，倔强的不让眼泪掉下来，越是这样的她，越让他不知所措。
“你知道那种无助感吗？”顾意意直勾勾的看向天花板，视线里是太过刺目的白，让她感到眼睛刺疼心烦意乱。
“我努力让自己什么都做到最好，我想要让自己得到别人的认可，到头来却什么都不是。这个社会怎么可能接纳一个私生子呢？”那种顶着不光彩身份的孩子从来不会有人接受。
“我那么羡慕可以在父母身边欢笑的孩子，可是我的父亲一年中只会出现一天。只有一天呵。”
“我也想要父亲，想要一个完整的家，可是我奢求了一辈子也没有结果。”
“你知道吗，我有的时候是多么恨我的母亲……”
顾意意喃喃的说了好多，嘴唇上下开合，嘴角自嘲的扯出完美弧度，就算笑得再漂亮映入瑜星文的眼中也全是凄凉。
是谁发的心灵鸡汤来劝慰着社会，出身不决定着命运？顾意意曾经也这么认为，无数次的跌倒和遍体鳞伤之后，磨去了棱角，让她痛恨着命运的不公平。
上帝一直不怜悯她，它冷眼看着她在命运的怒海中拼命挣扎，每当她觉得自己的指尖就要触到岸边的岩石，每当她以为自己也可以拥有幸福的时候，翻滚的浪花会给她狠狠的一击，让她再次沉入海中翻滚，被无穷的深渊吞噬。
“就算想要打掉孩子，现在还不是时候。”瑜星文淡淡的说道，把顾意意从回忆的深渊里拉出来，声音里没有起伏，可是说完以后还是偏过头不让对方看见自己微红的眼眶。
他顿了顿，接着说道：“我和医生交流过，你现在身体很差，打掉孩子危险程度太高，手术价值低，还是养养身体再说吧。”
顾意意吸了吸巧的鼻子，没有拒绝这个合理的建议，点点头不再说话。瘦削的身形躺在宽大白色被单下，是如此的惹人怜惜，红红的眼眶中蓄满泪水，偏偏仰着头生生将它们逼了回去。
瑜星文心中忽然燃起一股冲动，放在双膝上手捏成了拳头。
再待下去就要失态了，瑜星文一侧身，就被顾意意轻轻拉住，清冷的声音带着点点颤抖：“别走。”
顾意意坐起身子，指节发白的攥着那的一块儿衣角，不肯撒手，就像是即将淹没在汪洋中的旅人，抱住一块儿救命的浮木。
她努力地想要维持住脸上的笑容，刚弯起嘴角，泪珠就再也刹不住闸，纷纷贴着脸颊滚落下来。
瑜星文慢慢恢复原先的姿势，伸出手把顾意意拉向怀里，低下头，额前黑色的碎发扫过她的肌肤，带着痒意。
“如果想哭，就哭出来吧。”瑜星文轻轻地拍着她起伏耸动的后背。
“对不起。”顾意意把头埋在瑜星文的肩膀上，低低地说。流出的泪水沾湿了瑜星文肩膀处的衣裳，湿漉漉的黏在了身体上。
都是我太自私。
在那个怀抱中，顾意意仿佛丧失了所有的知觉，无论是憎恶，还是疼痛，它们都不再出现。她单纯地在贪恋着那个怀抱，温柔而安全，不会再有任何的伤害。
哭了好一会儿，才听到，顾意意抽搭哽咽地说道：“我是真的真的很喜欢祁晟然，那种喜欢是可以抛弃一切不顾及一切的喜欢。”
瑜星文的手定在半空中，他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再去轻拍她的后背，或者说自己是否还有那个资格。
“你知道拼命的感觉吗？就是那种哪怕今天死在这里也要把事情做好的感觉，我为了祁晟然就可以这样。”顾意意的话惊起了瑜星文心中的波澜。
他曾经以为顾意意对自己的感情中掺杂爱情，现在看来她全部的爱都寄予了祁晟然。有点儿不甘心吧，瑜星文自嘲地笑了笑，还是慢慢收紧了拥住顾意意的手臂。
就当这是最后一次拥抱，以后的她只能在别人的怀中欢笑，她的爱情世界里将不再出现自己的身影。
生命中可以有这样一个人，远远看着你，静静地守，默默地等。这是一种简单的守护，不沾染任何的俗事，只令心灵取暖，住在你心底最温暖的一弯。
瑜星文就愿意成为顾意意心底的那一个人，全身而退又留下最美好的回忆。他无声地将心中的爱意化为守护，守护着顾意意过得更好。
这种守护，高于爱情所存在，更多的是一种亲情，家人般的感觉，给予她不离不弃的永恒承诺。
“以后只要你需要我，我就一定会帮你。”瑜星文贴着顾意意的耳朵，柔和的嗓音伴随温热气流呼入了耳朵。
“谢谢你。”顾意意将头深深埋入他的怀里，也伸出双臂拥住了他。
已经不需要了，我和他马上就要结束了。顾意意没有说出这这句话，缓缓合上眼，就像这个不应该出现的孩子一样，她和他之间也是一场错误。
两个人长久的相拥着，亲密的影子投射在苍白的墙壁上，勾勒出温馨的轮廓，而倒映在祁晟然的眼里，却成了无比的讽刺。
不停地猛踩油门，从公司一路狂飙至医院，他只想要早一秒看到顾意意。可是病房内的这一幕刺痛了他的神经。
门外的灯光和门内的光线相抵，祁晟然身体的轮廓在光影最盛处变得无比清晰，疾速的跑动让鼻尖上渗出了汗珠，滚动滑落，摔在地上碎裂。
他张开嘴，却发现被巨石压住了声带让他难以说话，或者是愤怒的嘶吼，满腔的怒火找不到任何发泄之处，甚至连沙哑都没有了。
“祁先生……”跟来的医生不知情的喊了一句，被祁晟然锐利的目光逼回了剩下的话语：“不准告诉任何人我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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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顾意意听到了自己干涩的声音，右手的手背传来些微的痛，视线转过去看到那尖细的针头扎进血管，点滴药水顺着管子流入体内。
瑜星文交叠着修长的双腿，倚在身后硬实的靠背上，眼神中带着顾意意看不透的哀伤。那种眼神是顾意意最害怕看到的，她不自觉的捏紧了白色被角。
瑜星文注意到了她的紧张，移开了视线，扭头看着窗外阴霾的天空，乌云积压在低空，堵塞着人的呼吸，昭示着一场暴雨的即将登场。他的手反复握紧口袋中薄薄的一张化验单，汗滴沾湿了纸张，感受中手心中的湿意，瑜星文还是不愿意告诉顾意意这件事。
他很少陷入如此进退两难的境地中，又不得不做出必要的决定。
几番挣扎之后，瑜星文轻启薄唇，吐出了简单又残忍的几个字——
“你怀孕了。”
一句轻飘飘的话语令时间刹那凝固，顾意意骤然瞪大了眼睛，眼角都带着撕裂般的疼痛。
窗外的天空是灰黄的云色，又高又远，雨点落下，飞快的撞击着玻璃，在上面划出了长长的水痕。
缩在被子中的身体不住颤抖，一种沉沉的绝望冰冷了她的血液。顾意意从来不相信什么宿命，而现在却感受到轮回的禁锢。
她颤抖着手抚摸着平坦的腹，很难想象，那里竟然孕育着一个生命，一个意外到来的生命。一遍遍的摩挲，唤醒了她埋藏久远的记忆。
往事如潮水般涌入头脑，
“就是她，没有父亲。”
“没错，我妈说了，她就是一个野孩子，没人要的野种！”
“我们才不要跟一个野种玩儿，我们都离她远一点。”
……
嘲笑、冷语、羞辱，灰色的童年，黯淡的记忆让顾意意眼眶刷的红了起来。那些苦痛是她不愿意再重演的悲剧，可是现实惨烈如斯，即便是用力的再挣脱命运的禁锢，却终究只能是徒劳。
瑜星文没有说话，垂着眼看着面前面容精致却苍白无比的女人，心里的哀伤一点一点涌出来。
“我要打掉这个孩子。”顾意意闭着眼睛，轻轻地说道。这件事几乎不用考虑，只要想到就会让顾意意浑身发颤，血液变冷。
没有人期待着它的到来，一个不受欢迎的生命，迎接它的世界，永远都是单调的灰色，无法改变。
就和自己一样。
“我不想要让我的孩子再受到嘲笑，我想要让它幸福。不求什么大富大贵，但至少应该像正常孩子那样成长，而不是重演着我的命运。”声音中有着浓浓化解不开的忧伤，一个没有经历过那些惨烈的人，是无法体味到其中的痛苦。
瑜星文知道顾意意的身世，却不知道这件事对她有多大的伤害。
瑜星文沉默地看着顾意意消瘦的肩膀微微颤抖，她使劲儿抿着嘴唇，倔强的不让眼泪掉下来，越是这样的她，越让他不知所措。
“你知道那种无助感吗？”顾意意直勾勾的看向天花板，视线里是太过刺目的白，让她感到眼睛刺疼心烦意乱。
“我努力让自己什么都做到最好，我想要让自己得到别人的认可，到头来却什么都不是。这个社会怎么可能接纳一个私生子呢？”那种顶着不光彩身份的孩子从来不会有人接受。
“我那么羡慕可以在父母身边欢笑的孩子，可是我的父亲一年中只会出现一天。只有一天呵。”
“我也想要父亲，想要一个完整的家，可是我奢求了一辈子也没有结果。”
“你知道吗，我有的时候是多么恨我的母亲……”
顾意意喃喃的说了好多，嘴唇上下开合，嘴角自嘲的扯出完美弧度，就算笑得再漂亮映入瑜星文的眼中也全是凄凉。
是谁发的心灵鸡汤来劝慰着社会，出身不决定着命运？顾意意曾经也这么认为，无数次的跌倒和遍体鳞伤之后，磨去了棱角，让她痛恨着命运的不公平。
上帝一直不怜悯她，它冷眼看着她在命运的怒海中拼命挣扎，每当她觉得自己的指尖就要触到岸边的岩石，每当她以为自己也可以拥有幸福的时候，翻滚的浪花会给她狠狠的一击，让她再次沉入海中翻滚，被无穷的深渊吞噬。
“就算想要打掉孩子，现在还不是时候。”瑜星文淡淡的说道，把顾意意从回忆的深渊里拉出来，声音里没有起伏，可是说完以后还是偏过头不让对方看见自己微红的眼眶。
他顿了顿，接着说道：“我和医生交流过，你现在身体很差，打掉孩子危险程度太高，手术价值低，还是养养身体再说吧。”
顾意意吸了吸巧的鼻子，没有拒绝这个合理的建议，点点头不再说话。瘦削的身形躺在宽大白色被单下，是如此的惹人怜惜，红红的眼眶中蓄满泪水，偏偏仰着头生生将它们逼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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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意意坐起身子，指节发白的攥着那的一块儿衣角，不肯撒手，就像是即将淹没在汪洋中的旅人，抱住一块儿救命的浮木。
她努力地想要维持住脸上的笑容，刚弯起嘴角，泪珠就再也刹不住闸，纷纷贴着脸颊滚落下来。
瑜星文慢慢恢复原先的姿势，伸出手把顾意意拉向怀里，低下头，额前黑色的碎发扫过她的肌肤，带着痒意。
“如果想哭，就哭出来吧。”瑜星文轻轻地拍着她起伏耸动的后背。
“对不起。”顾意意把头埋在瑜星文的肩膀上，低低地说。流出的泪水沾湿了瑜星文肩膀处的衣裳，湿漉漉的黏在了身体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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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个怀抱中，顾意意仿佛丧失了所有的知觉，无论是憎恶，还是疼痛，它们都不再出现。她单纯地在贪恋着那个怀抱，温柔而安全，不会再有任何的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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瑜星文的手定在半空中，他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再去轻拍她的后背，或者说自己是否还有那个资格。
“你知道拼命的感觉吗？就是那种哪怕今天死在这里也要把事情做好的感觉，我为了祁晟然就可以这样。”顾意意的话惊起了瑜星文心中的波澜。
他曾经以为顾意意对自己的感情中掺杂爱情，现在看来她全部的爱都寄予了祁晟然。有点儿不甘心吧，瑜星文自嘲地笑了笑，还是慢慢收紧了拥住顾意意的手臂。
就当这是最后一次拥抱，以后的她只能在别人的怀中欢笑，她的爱情世界里将不再出现自己的身影。
生命中可以有这样一个人，远远看着你，静静地守，默默地等。这是一种简单的守护，不沾染任何的俗事，只令心灵取暖，住在你心底最温暖的一弯。
瑜星文就愿意成为顾意意心底的那一个人，全身而退又留下最美好的回忆。他无声地将心中的爱意化为守护，守护着顾意意过得更好。
这种守护，高于爱情所存在，更多的是一种亲情，家人般的感觉，给予她不离不弃的永恒承诺。
“以后只要你需要我，我就一定会帮你。”瑜星文贴着顾意意的耳朵，柔和的嗓音伴随温热气流呼入了耳朵。
“谢谢你。”顾意意将头深深埋入他的怀里，也伸出双臂拥住了他。
已经不需要了，我和他马上就要结束了。顾意意没有说出这这句话，缓缓合上眼，就像这个不应该出现的孩子一样，她和他之间也是一场错误。
两个人长久的相拥着，亲密的影子投射在苍白的墙壁上，勾勒出温馨的轮廓，而倒映在祁晟然的眼里，却成了无比的讽刺。
不停地猛踩油门，从公司一路狂飙至医院，他只想要早一秒看到顾意意。可是病房内的这一幕刺痛了他的神经。
门外的灯光和门内的光线相抵，祁晟然身体的轮廓在光影最盛处变得无比清晰，疾速的跑动让鼻尖上渗出了汗珠，滚动滑落，摔在地上碎裂。
他张开嘴，却发现被巨石压住了声带让他难以说话，或者是愤怒的嘶吼，满腔的怒火找不到任何发泄之处，甚至连沙哑都没有了。
“祁先生……”跟来的医生不知情的喊了一句，被祁晟然锐利的目光逼回了剩下的话语：“不准告诉任何人我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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