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荣荣秋菊意难想（二）
许久都不出门，早已不知道殿外的寒冷了。云凌微微缩了缩身子，此刻才意识到适才佩儿的提醒当真是正确。倒是一旁的灵儿，大抵是成日到处玩闹的缘故，一路上兴致勃勃，一点都没觉得冷似的。
高洛卿的洛水殿在东宫西院，虽不及太子妃的清雨殿那般奢华阔绰，却也是宽敞明亮。大抵是因为高洛卿出身甚好颇懂礼仪，就连洛水殿的宫婢们都甚是规矩，并不因为伺候着位分高的良娣娘娘而得意忘形，一个个见到云凌与灵儿皆是客气得很。
“王良媛娘娘万福，云昭训娘娘万福。”众宫婢道。
灵儿从前常常过来，自然也与她们熟悉得很，忙一摆手笑道：“好了好了，不必行礼。”
虽说入宫三月，云凌与高良娣私交不错，却也不常常来往于洛水殿，自然不似灵儿那般随意。更何况自己是初入东宫，自然是万事小心，切莫不敢有什么疏忽，只淡然受了宫婢们行礼，而后又叫身旁的佩儿给了些小赏赐。
高良娣听贴身宫女箬儿说王良媛与云昭训来了，忙到了大殿迎接。灵儿不顾规矩，早已不待主人出来便自己寻了座喝上了茶，全然是在自己宫中的样子。
而高良娣今日虽仍是一副端庄的打扮，脸上的表情却甚是亲热，老远便笑道：“咦，今儿刮的是什么风，竟将你吹来了我这洛水殿。”
灵儿吃了一口茶，调侃道：“高姐姐这是什么话，我可是常常来你的洛水殿的。”
“这话不错，”高良娣在箬儿的搀扶下也落了座，“可是啊，你从前来我这，都是急急忙忙的想拉着我出去乱跑。而那梨花椅，你就好像嫌那上头有刺儿似的，哪里会老老实实地坐上去呢。”
别看高良娣平日不苟言笑，可若是打趣起来，就连灵儿也是哑口无言。不待脸红的灵儿想出辩驳之语，高良娣已偏过头望着远处的云凌，微微一点头，道：“难得云妹妹也过来了，你可是轻易都不出门的，总共也没来过我这里一两次。”
云凌虽知高洛卿并无不满之意，然而听得这话还是有些愧疚之感，忙起身道：“妹妹进宫三月，一直承蒙姐姐照顾，心中很是感激。然而却一直未能来洛水殿看姐姐，倒是常劳烦姐姐到云涟殿来看我，实在是惭愧。”
“好了，好了，”高良娣挥了挥手，招呼她坐下：“都是姐妹，不必说这些客套话的。你来看我，我来看你，都是一样的。更何况我看你近日脸色有些苍白，是否身子不适？若是身子虚，就更该多多歇息，千万别受了寒气。”
听得此处，灵儿连忙辩解：“云姐姐才不是怕受寒所以身子虚呢，明明是总在云涟殿中闷出来的毛病。像云姐姐这样，恰恰应该多出来走动走动，舒筋活血才好呢。”
高良娣听灵儿说的头头是道，便点了点头：“既然是这样，东宫秋景正好，妹妹你便多出来走走吧。”
灵儿说的不错，云凌已有好些日子未曾出过云涟殿了。倒也不是怕出了门听到姬妾宫婢们的窃窃私语，只是觉得做什么事儿都没了心思。她一个如今已不再得宠的昭训，那些东宫中的女人自然也不再向从前一般巴结着了。她不出云涟殿，也没有什么人会到云涟殿来。
闲来无事，只得常常闷在屋中只与那几卷宫词为伴。宫词大多含着哀怨之情，她本就心中惆怅，此来愁中添怨，郁上加愁，每每都觉得心中郁结，身子也是愈发虚弱了下来。
想来，元佩琳的病根子，兴许就是这样落下的。
然而此刻听得高洛卿与灵儿的关切之语，久未见人的云凌自然是心中感激：“多谢姐姐关心。”
“所以嘛，我今日就缠着云姐姐出来走走。不过说实话，咱们东宫又不是皇宫，秋景着实没什么可看，不过是残枝落叶罢了，连我这等终日开心的人看了都难免感伤，更何况是云姐姐如今…呃，不是，我的意思是，我是个没心没肺的人，可是云姐姐是个细腻的人，看了难免会多想，也许会想到勇哥哥…呃…”灵儿说着说着，感觉越来越不对劲，只得忙捧起手旁的茶，又是一碗牛饮了下去。她秀眉微蹙，心中暗骂着自己今日到底是怎么了，竟然笨嘴拙舌了起来？这一月来云姐姐肯定是为勇哥哥的事情没少伤心，可是自己怎么嘴上还提个没完？
“哎呀，所以就是没什么可看的嘛，我就带云姐姐来高姐姐你这看绿菊了。听说是父皇赏的呢？”灵儿匆忙地跳过之前的话，直接进入正题。
高洛卿心思聪慧，哪里能不明白灵儿适才的话是怎样的意思，更何况东宫之中流言不断，她也早就知道云凌的郁郁寡欢了。既然灵儿提了这个话头，高洛卿自然是顺着她的话往下接：“灵儿的消息一向灵通。这两盆绿菊原是产自西域，也不知是今年上天赐福，亦或是我大隋人才辈出，不知怎么，咱们的花房便碰巧培育出来两盆绿菊。陛下已重重赏了花房之人，然而皇宫之中多是富丽明艳之花，这绿菊虽名贵，放在哪里颜色终究都有些不合意，便将这两盆花赐给了…赐给了咱们东宫。”
高洛卿也是嘴上注意着，绝口不提太子殿下，生怕引得云凌心中感伤。此时又接着道：“太子妃喜欢的都是皇宫的格调，多是牡丹月季，这绿菊也就搬来了我这里。没想到灵儿你的消息这般灵通，前天才搬来，你今日便拉着云妹妹过来看了。”
灵儿听到此处，不禁得意道：“论消息嘛，东宫之中除了勇…不不，东宫之中自然是属我消息最灵通啦。”
即便高洛卿与灵儿聪慧，懂得谨言慎行，云凌却也不是蠢笨之人，哪里能不晓得她们欲言又止的心思。她们都是一番好意，即便灵儿说漏嘴了好几次，云凌却也假装并未听到什么，莞尔一笑便附和道：“是啊，咱们东宫之中就属灵儿最神通广大，今日一大早便猴急地拉我到洛水殿来赏菊。高姐姐，若是你再不将那绿菊请出来，灵儿妹妹恐怕又要嫌这梨花椅上有刺儿了。”
高洛卿见云凌面色坦然，心中也略略放松了些，微微颔首道，吩咐贴身伺候的箬儿道：“去，将那两盆绿菊抬出来，请二位娘娘细细赏玩吧。”
箬儿一屈身，便带着两个小宫婢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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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洛卿的洛水殿在东宫西院，虽不及太子妃的清雨殿那般奢华阔绰，却也是宽敞明亮。大抵是因为高洛卿出身甚好颇懂礼仪，就连洛水殿的宫婢们都甚是规矩，并不因为伺候着位分高的良娣娘娘而得意忘形，一个个见到云凌与灵儿皆是客气得很。
“王良媛娘娘万福，云昭训娘娘万福。”众宫婢道。
灵儿从前常常过来，自然也与她们熟悉得很，忙一摆手笑道：“好了好了，不必行礼。”
虽说入宫三月，云凌与高良娣私交不错，却也不常常来往于洛水殿，自然不似灵儿那般随意。更何况自己是初入东宫，自然是万事小心，切莫不敢有什么疏忽，只淡然受了宫婢们行礼，而后又叫身旁的佩儿给了些小赏赐。
高良娣听贴身宫女箬儿说王良媛与云昭训来了，忙到了大殿迎接。灵儿不顾规矩，早已不待主人出来便自己寻了座喝上了茶，全然是在自己宫中的样子。
而高良娣今日虽仍是一副端庄的打扮，脸上的表情却甚是亲热，老远便笑道：“咦，今儿刮的是什么风，竟将你吹来了我这洛水殿。”
灵儿吃了一口茶，调侃道：“高姐姐这是什么话，我可是常常来你的洛水殿的。”
“这话不错，”高良娣在箬儿的搀扶下也落了座，“可是啊，你从前来我这，都是急急忙忙的想拉着我出去乱跑。而那梨花椅，你就好像嫌那上头有刺儿似的，哪里会老老实实地坐上去呢。”
别看高良娣平日不苟言笑，可若是打趣起来，就连灵儿也是哑口无言。不待脸红的灵儿想出辩驳之语，高良娣已偏过头望着远处的云凌，微微一点头，道：“难得云妹妹也过来了，你可是轻易都不出门的，总共也没来过我这里一两次。”
云凌虽知高洛卿并无不满之意，然而听得这话还是有些愧疚之感，忙起身道：“妹妹进宫三月，一直承蒙姐姐照顾，心中很是感激。然而却一直未能来洛水殿看姐姐，倒是常劳烦姐姐到云涟殿来看我，实在是惭愧。”
“好了，好了，”高良娣挥了挥手，招呼她坐下：“都是姐妹，不必说这些客套话的。你来看我，我来看你，都是一样的。更何况我看你近日脸色有些苍白，是否身子不适？若是身子虚，就更该多多歇息，千万别受了寒气。”
听得此处，灵儿连忙辩解：“云姐姐才不是怕受寒所以身子虚呢，明明是总在云涟殿中闷出来的毛病。像云姐姐这样，恰恰应该多出来走动走动，舒筋活血才好呢。”
高良娣听灵儿说的头头是道，便点了点头：“既然是这样，东宫秋景正好，妹妹你便多出来走走吧。”
灵儿说的不错，云凌已有好些日子未曾出过云涟殿了。倒也不是怕出了门听到姬妾宫婢们的窃窃私语，只是觉得做什么事儿都没了心思。她一个如今已不再得宠的昭训，那些东宫中的女人自然也不再向从前一般巴结着了。她不出云涟殿，也没有什么人会到云涟殿来。
闲来无事，只得常常闷在屋中只与那几卷宫词为伴。宫词大多含着哀怨之情，她本就心中惆怅，此来愁中添怨，郁上加愁，每每都觉得心中郁结，身子也是愈发虚弱了下来。
想来，元佩琳的病根子，兴许就是这样落下的。
然而此刻听得高洛卿与灵儿的关切之语，久未见人的云凌自然是心中感激：“多谢姐姐关心。”
“所以嘛，我今日就缠着云姐姐出来走走。不过说实话，咱们东宫又不是皇宫，秋景着实没什么可看，不过是残枝落叶罢了，连我这等终日开心的人看了都难免感伤，更何况是云姐姐如今…呃，不是，我的意思是，我是个没心没肺的人，可是云姐姐是个细腻的人，看了难免会多想，也许会想到勇哥哥…呃…”灵儿说着说着，感觉越来越不对劲，只得忙捧起手旁的茶，又是一碗牛饮了下去。她秀眉微蹙，心中暗骂着自己今日到底是怎么了，竟然笨嘴拙舌了起来？这一月来云姐姐肯定是为勇哥哥的事情没少伤心，可是自己怎么嘴上还提个没完？
“哎呀，所以就是没什么可看的嘛，我就带云姐姐来高姐姐你这看绿菊了。听说是父皇赏的呢？”灵儿匆忙地跳过之前的话，直接进入正题。
高洛卿心思聪慧，哪里能不明白灵儿适才的话是怎样的意思，更何况东宫之中流言不断，她也早就知道云凌的郁郁寡欢了。既然灵儿提了这个话头，高洛卿自然是顺着她的话往下接：“灵儿的消息一向灵通。这两盆绿菊原是产自西域，也不知是今年上天赐福，亦或是我大隋人才辈出，不知怎么，咱们的花房便碰巧培育出来两盆绿菊。陛下已重重赏了花房之人，然而皇宫之中多是富丽明艳之花，这绿菊虽名贵，放在哪里颜色终究都有些不合意，便将这两盆花赐给了…赐给了咱们东宫。”
高洛卿也是嘴上注意着，绝口不提太子殿下，生怕引得云凌心中感伤。此时又接着道：“太子妃喜欢的都是皇宫的格调，多是牡丹月季，这绿菊也就搬来了我这里。没想到灵儿你的消息这般灵通，前天才搬来，你今日便拉着云妹妹过来看了。”
灵儿听到此处，不禁得意道：“论消息嘛，东宫之中除了勇…不不，东宫之中自然是属我消息最灵通啦。”
即便高洛卿与灵儿聪慧，懂得谨言慎行，云凌却也不是蠢笨之人，哪里能不晓得她们欲言又止的心思。她们都是一番好意，即便灵儿说漏嘴了好几次，云凌却也假装并未听到什么，莞尔一笑便附和道：“是啊，咱们东宫之中就属灵儿最神通广大，今日一大早便猴急地拉我到洛水殿来赏菊。高姐姐，若是你再不将那绿菊请出来，灵儿妹妹恐怕又要嫌这梨花椅上有刺儿了。”
高洛卿见云凌面色坦然，心中也略略放松了些，微微颔首道，吩咐贴身伺候的箬儿道：“去，将那两盆绿菊抬出来，请二位娘娘细细赏玩吧。”
箬儿一屈身，便带着两个小宫婢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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