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照片_渡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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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照片

  [欧巴]

  宋希濂从阳青府回到家的时候并不早。

  他刚一进屋霍叔就过来迎接:“先生回来了?”

  “嗯,京宝呢?”他一边把手臂上搭着的外套递给霍叔一边问。

  “周小姐吃完饭就一直在书房待着,说是要等先生回来。”

  宋希濂点点头就直接去了二楼书房,书房的门虚虚掩着,能看到里面有些许昏黄的光漏出来。

  他推门而入,看到周稚京安安静静的躺在沙发上,肚子上搭着一截棕色的毯子,他蹑手蹑脚的走过去,把毯子往上拉了拉,把她包裹严实,然后坐在沙发旁的地毯上,有些入神的盯着着她。

  眼前的周稚京于宋希濂来说并非熟悉的周稚京。

  深深篆刻在他脑海中的那个周稚京是个活色生香的美人,那时候即便她是这样不声不响的睡觉,宋希濂也会觉得她的眉眼间带着勃勃的生机,瞧一眼就觉得这个世界美好如斯。

  而现在,宋希濂常常无法直视她的脸,更不用说那双没有太多光芒的眼睛,甚至有些时候只是听到她的声音,宋希濂都会心痛难以自恃。

  他的阿京就在身边,而他却觉得自己随时都在失去她。

  他总是一遍又一遍的问自己究竟要怎样的结局和归路,才配得上他们两人来时的一路坎坷与半生泥泞,却怎么都觉得难求圆满。

  宋希濂就这么沉默的看着她睡梦中也难得安稳的脸,脑海中的那些心思一刻不得闲的冲撞,悄悄的撞红了他的眼。

  他缓慢探头过去,拢了拢她的头发,然后轻轻吻了她一下,还未来得及退回,就被她的双手抱住了脖子,闭着眼睛亲昵的冲他颈肩蹭了蹭:“你回来了,几点了?”

  “八点多,对不起说好提前回来陪你的。”

  “那你说怎么罚你?”

  “你说怎么罚。”一边说着宋希濂作势直起身体,周稚京却固执的双手不放,宋希濂有些无奈的坐回沙发上,让两个人的位置和姿势都稍微舒服一些。

  周稚京抬起头去看他,歪着头故作沉思:“算了,我想来想去有点舍不得。”

  惹得宋希濂忍不住笑了起来。

  “回房间去睡?”

  周稚京摇摇头:“不想睡了。”

  “那你想好想做什么了吗,我陪你?”

  周稚京还是摇头:“没有。”

  “那你陪我?”

  “好。”

  周稚京跟着宋希濂离开书房到了三楼尽头的一个房间,等他推开门后,周稚京有些错愕,一时之间立在门口没有动作,直到宋希濂过来牵她的手领她进房间之后才有动作。

  她有些抗拒的想把手从他手中抽出来,抬头问他:“要干什么?”眼中有些惊慌、有些抗拒、还有些哀求。

  宋希濂恍若未见,只是伸手揽住她的肩膀以示安抚:“陪我画画。”

  “我不要。”周稚京拒绝的十分干脆。

  “当我的模特,不让你画。”

  “但是......”

  “说好了,不能反悔。”宋希濂根本不给她反驳的机会。

  他带着她走到窗边坐下,又递给她本书:“一会儿就好。”

  周稚京抬头看了看他,又看了看眼前的手,迟疑的接了过来,看着宋希濂兴致勃勃的拿工具,摆位置,她似乎很艰难的做了决定,慢慢的掀开书看了起来,过了没多会儿,她抬起头把书扔在一边:“这里那么暗,你让我怎么看啊。”

  看起来十分不满。

  宋希濂愣了一下,随后有些尴尬的掩唇轻咳了一声。

  屋里的灯光自然是足够明亮的,但是周稚京坐在窗边微微一低头就挡去了大半的灯光,十分艰难的才能看清书上的字。

  瞧见被她撂倒一边的书他为自己找补:“你看我,书哪有我好看。”

  “才不要看你,你太丑了。”说着她就把头扭了过去,看向窗外。

  刚刚定睛,她就惊叫一声,从窗边弹坐起来,整个人就像是受惊的小兽,失魂落魄又充满了攻击性。

  宋希濂的视线一直放在她身上,几乎在她尖叫的那一刻,他就立刻跑到了她的身边把她抱在了怀里,顾不得去问怎么回事儿,只是一遍又一遍的安抚她:“我在,我在。”

  他一边说着视线一边落在窗外,却只能看到漆黑一片中的寥落灯光。

  过了许久,在宋希濂轻声的安慰中周稚京急促的呼吸才慢慢的缓和下来,她缓缓的抬起头看着他:“阿濂,刚刚下面有人。”

  “我知道,我让霍叔去看一下,先送你回房休息。”

  一直走到卧房门口,周稚京都紧紧的攥住宋希濂的衣角,进门前她紧张兮兮的看着他说:“你要让霍叔小心,那个人很可怕。”

  “我知道了,你先去休息,不要担心。”

  关上房门,宋希濂又陪周稚京坐了几分钟一直到她彻底的平静下来才拿了衣服去浴室洗漱。

  等她出来宋希濂依旧守在卧室里面。

  她裹着浴衣,头发还湿漉漉的滴着水,眼圈微红,站在浴室的门口一动不动的盯着宋希濂看。

  她目光专注又直白,看得他心头发热,膝上的手指忍不住动了动,然后才意识到她头发还是湿的。

  他有些嗔怪的走过去把她带到床边:“在那瞎看什么,头发还湿着,也不怕感冒。”

  说着他要去拿吹风机,刚一动,衣角就被她扯住,宋希濂低头看她,她也不说话就直勾勾的盯着他。

  宋希濂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抚:“我拿吹风机,给你吹头发,不走。”

  周稚京这才迟疑的松开自己的手。

  吹完了头发,周稚京躺在床上,宋希濂就坐在她旁边守着,四目相对一时之间格外的沉默。

  宋希濂帮她扯了一下被子,盖住她露出一小片的肩膀:“睡吧,我守着你。”

  “霍叔去看了吗?”周稚京终于开口说了话。

  “看了,什么也没有,只是你看错了。”

  “是吗?真的是我看错了?”

  “嗯,快睡吧。”

  得到了这个答案,周稚京似乎才真正的安心下来,十分乖巧的闭上了眼睛。

  过了十几分钟,等她彻底熟睡过去,宋希濂才轻手轻脚的打开卧室的门走了出去。

  此时宋家的仆人们都还未入睡。

  宋希濂看到王姨还在收拾,开口把她叫了过来:“我和霍叔出去一趟,你在卧室外面守着阿京,如果听到动静就和我打电话。”

  嘱咐完这些他就下了楼,楼下客厅,除了霍叔,还有四五个保镖一字排开,早早就在此等待。

  见他下来,他们低下了脑袋:“先生。”

  宋希濂的脸色并不好看,也没有应几个保镖的话,他在几个保镖身边一路穿行,并没有任何的停留,霍叔和几个保镖也自觉地跟在他的身后。

  走了大概七八分钟,一行人绕到了宋家老宅的后面,这里零星的亮着几盏灯,入眼的事物显得十分的昏暗,路旁是大簇大簇的灌木。

  霍叔走到宋希濂的身边:“先生,刚刚我们的人过来时这里就已经没人了,只有这个。”一边说着他一边把手里的袋子递过去。

  宋希濂点点头接过东西,转身回望,只能看到画室那扇紧闭的窗户。

  良久他收回了目光看着手中的袋子,少顷就离开了这里。

  回了宅子,宋希濂并未直接回卧室。

  他拿着那个袋子去了书房。

  他并不着急去看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只是随意的将其放在自己的面前,闭目待了很久。

  再次睁开眼睛之后,他伸手拿起一边的眼镜戴上,然后慢条斯理的打开了袋子。

  文件袋里的资料有相当的厚度,宋希濂看的认真。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微凉的夜风从半掩的窗户吹进来,骤然察觉到凉意让宋希濂的额角泛起密密麻麻的刺痛,起初并不明显,只是像被什么轻啄了一下,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那种微麻的刺痛被逐渐的放大并带起来他腿上的旧伤。

  头腔中仿佛爬满了要破壳而出的虫蚁,额角上的,脖子上的,手掌上的动脉在不断鼓动,浑身的经络都在痉挛,他捏着资料的手开始不断的抽搐,冷汗霎时间浸透了他的衣衫。

  右膝的旧伤也泛起钻心的疼痛。

  他脸上的血色开始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随之而来的是胃部被搅动的钝痛,他不自觉的趴伏在案上,大脑几乎丧失了对于整幅躯体的控制权。

  就在一瞬间他的身体呈现出来一种极速衰败的状态。

  他开始忍不住的干呕,压抑的呜咽。

  宋希濂几近晕厥。

  直到一刻钟后,他才从这种濒死的状态中脱离。

  他摘下了眼镜,在椅子上坐的笔直,苍白的薄唇紧紧绷着,他的手还在发颤,因此动作极慢的从口袋中拿出火机,十分平静的点燃了手中的资料,等它燃烧无几后扔进了垃圾桶里面。

  妙初送走最后一个客人,有些疲惫的坐在办公桌前,四周十分的安静,同事已经早早的下班,她揉了揉额角,也收拾下班。

  恰在此时手机铃声响起来,那是一个陌生号码,她接起来:“您好。”

  对面的人听到她的声音发出一声短促的笑:“我找到他了。”

  妙初愣了一下。

  电话那边的人还在说话:“在宋希濂的别墅。

  藏起来也没关系,我会亲自送他去地狱的。”

  话一说完,对方就挂断了手机。妙初面无表情的把手机从耳侧收回,她拉开办公桌的抽屉,里面静静躺着一张照片,上面是个年轻男人,脸上带着温润的笑容,她情不自禁的伸出手在男人的脸上按了按,似感叹一般:“你那么疼她啊。”

  “阿濂,阿濂,阿濂......”

  宋希濂听到书房外传来凌乱的脚步声,他从椅子上站起来,脚下一软,整个人踉跄了一下,他扶住桌子缓了片刻,然后开门出去,迎面就撞上匆匆忙忙过来的周稚京。

  她面上很慌乱,连脚上的鞋都忘穿了一只,直到看到宋希濂的那一刻眼中的惊慌才稍微减退了一些。

  宋希濂扶住她的肩膀:“我在这儿。”

  “你去哪儿了,我害怕。”

  “公司突然有事,已经处理好了,我陪你去休息。”

  周稚京没有动而是定定的看着他过分苍白的脸:“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可能有点着凉,没什么,别担心。”边说着边转过她的身体然后握住她的肩膀要带她离开。

  周稚京点点头,正要跟着他往回走忽然之间停住,有些疑惑的抬头看向宋希濂:“阿濂,书房里着火了?”

  “嗯,我刚刚在吸烟,不小心把烟灰打在纸上了。”

  周稚京点点头并没有再追问,乖巧的由着宋希濂揽着自己往回走,但是也不过是走了两步而已,周稚京忽然就绕开了宋希濂的怀抱跑进书房把门反锁起来。

  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宋希濂那张常年无波无澜的脸一点一点的碎裂,他眼中甚至划过一丝惊恐。

  但是他仍旧竭力的稳住自己的声音:“阿京,怎么了,你是不是想找什么东西,你开一下门,我帮你。”

  意料之中,宋希濂并没有等到周稚京的回答。

  “阿京,你开一下门,我帮你......你开一下门好不好,阿京......你听话......”

  然而宋希濂的话如石沉大海般并没有得到周稚京的半点回应。

  随着时间不断的流逝,宋希濂终于放弃了和周稚京交流的打算,他开始不断的用身体去撞门,并扬声叫霍叔拿来书房钥匙。

  这里的声音引来了别墅的佣人和保镖们,他们上前拦住了宋希濂,等霍叔拿钥匙开门,在钥匙插进门里的那一刻,在场的人能够清清楚楚的听到属于周稚京凄厉的尖叫。

  这尖叫如同一把利刃般直直刺向宋希濂,一下一下把他的心脏划得面目全非。

  他推开霍叔,自己握住钥匙开门,他的两只手都在打颤,几乎无法握住钥匙,他一边努力的去开门,一边尝试和周稚京说话:“阿京,是我,是阿濂,你不要怕,我陪着你呢。”

  他以为自己足够的镇定,但是在在场的其他人看来,宋希濂的状态并不会比周稚京好多少。他整个人都在发抖,门开了几次也打不开,可是却没人敢上去拦他。

  等到他好不容易打开了门率先走进去,霍叔和几个保镖刚想跟着进去就被他用一道门彻底的阻绝开来。

  宋希濂走进书房并没有看到周稚京的身影,他只能看到地上几张还没来得及烧干净的照片,听到那小小的呜咽声,隐忍又克制。

  宋希濂都能听出来她此刻的恐惧和绝望。

  他放缓脚步,放轻声音:“京宝,你在吗。”

  他循着呜咽声的来源走去,随着距离越来越近,他能听到那声声的抽泣声越来越小直到消失不见。

  他在书桌低下找到了蜷缩的周稚京,她紧紧的靠在狭窄逼仄的空间里,双脚拼命的往里收,整张脸都埋在胳膊中,小小的一团,看起来脆弱又凄惨。

  宋希濂的呼吸声不由得急促起来,他抬起手想要触摸她,却迟迟不敢落下,只有轻轻浅浅的一声:“阿京,你怎么在这儿,在和阿濂玩捉迷藏吗?”

  他看着她,心中是无限的惶恐,以至于此刻只能说出来这样哄孩子的话。

  周稚京应声抬头,但她的眼中并没有如往常一样的依赖和信任,她尖叫着往后退:“你滚啊,滚开,不要靠近我,滚!”

  她脸上的戒备和惊恐刺痛了他,让他不敢向前一步。

  只能怯弱的单膝跪在地上看着她泪流满面,看着她惊慌失措,看着她失控疯魔。

  “阿京,你不要我了吗。”

  他声音不大,像是在自言自语,也不管周稚京听没听到,自己先红了眼眶。

  但是奇异的,周稚京似乎是听到他这句话一般渐渐的止住了眼泪定定的看着他,她眼中的惊慌稍退,慢慢蒙上一层茫然,有些迟疑的向着他伸出一只手。

  宋希濂低头去看,那不该是周稚京的手。她有一双精致秀美的手,是连白玉都及不上的无暇,然而此刻眼前的这只手指腹血迹斑斑,指甲被从中间折断,而她的手臂上是被指甲深深陷进去留下的印记,他几乎是不经思索的把手递过去握住了她的手把她拉到自己怀里。

  然而就在两人手掌相触的那一刻,周稚京忽然就开始剧烈的挣扎,先是止不住的颤抖,然后是抗拒,她断口参差不齐的指甲划过他的脸颊,留下一道道明显的伤口,她尖叫着:“啊啊啊啊!畜生,人渣,啊啊啊啊!滚出去,滚呐,我要杀了你!”

  宋希濂把她按在自己怀中,死死抱着她:“阿京,阿京,阿京,阿京,阿京......”

  他一遍又一遍的叫着她的名字,默默忍受因为被她咬住肩膀而产生的痛,一直到她逐渐的平静,宋希濂才抱着她走出了书房。

  门外霍叔等人仍旧还在守着,刚刚书房里传来的声音清清楚楚的传到他们的耳中,在场的人除了霍叔和王姨大都对周稚京并不熟悉,但是在他们看来,这些日子里的周小姐,文静,柔美,怎么会是现在这副样子呢,他们心中有着强烈的疑问,但此刻他们都低着头陷入缄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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