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第二十章
十月芙蓉显小阳，冬月葭草吐绿头。
初二，镇北侯府老夫人诞辰，府里上上下下一早便用彩画、红绸装点起来了。
寿宴当日，卫蓁被唤起时，天还未亮。
顶着朦胧睡意就任由屋里的几个小姑娘服侍换衣，描眉点唇，就连衣衫也是半个月前新裁的，今儿个头一次上身。
卫蓁看着昏黄铜镜里都遮不住的娇艳容貌，一时颇为陌生。她歪了歪头，镜中人随之动作。
“今天是老夫人的生辰，我打扮的这么隆重是不是不太好？”
正给她挽发的红袖掩唇轻笑，“公主就是平日里打扮的太素了，才会觉得不习惯。”
“再说了，这可是老夫人整岁寿宴，城中大小官员的家眷也会来，公主更要精心打扮方能显得重视。”
几个丫头你一言我一语的，一个比一个有理。卫蓁都快被她们给说晕了，索性任由她们倒腾，只假装自己是个木头人。
虽然她觉得只要自己的贺礼一出手，就足已显示自己的重视之情了。
“多谢侯爷叮嘱。”
那次是自己初来侯府，这次又是为什么。
这场面太过熟悉，好像一下回到了自己刚嫁过来的第二天，他也是这样等着自己，一起去给老夫人请安的。
两人步入小院，见过老夫人，不多时，燕景行也前来问安。
而后，四人一道用了早膳。
燕景行的院子离玻璃花房近，他有幸提前看到了花房全貌，当时他久久回不过神，心里惊叹万分……不知是什么样的手艺才能造出这般奇妙的物件。
听闻花房与卫蓁有关，他有心想问问。
快到小院时，燕景云开口了：“今日来者众多，女眷由你接待，有什么不熟悉的，跟着母亲就是。”
卫蓁一时晃了神。
察觉到他的视线来回几次后，燕景云当即一个眼神瞥了过去，燕景行立刻收了视线，埋头用饭，再没往这边看过。
没等多想，燕景云见她收拾好了，便起身往门外走去。
就是期间他多次往卫蓁这儿瞅，像是好奇，不过等卫蓁回望过去，他又立刻转移了视线。
用罢早膳，由卫蓁扶老夫人去二堂接见官宦女眷，兄弟二人则去前厅待客。
卫蓁嫁来侯府三个多月了，这是几人第一次一并用餐，还好有燕景行活络气氛，饭桌上倒也和谐。
还好这一路上总有步伐匆匆的下人路过、请安、再错身的场景在，倒也不会显得尴尬。
两人并肩前往小院，一路无话。
二堂主位上方，红绸高悬，上书“寿”字纹样，下方的木桌上摆满了瓜果小食。已经有好些夫人小姐到了，正在此处闲聊。
卫蓁先前听林总管讲过大概流程，也早做了准备，此时再听燕景云提起，便点头应下了。
可燕景云显然没给他这个机会——
远处的云被霞光染成了红色，但朝阳还躲着不肯出来。
打理完毕，出了卧房，就见燕景云坐在正厅里等着她。
屋内衣香鬓影、彩带飘香，卫蓁甫一踏入，就觉得自己被晃花了眼，分不清是哪家的夫人小姐，但都一个赛一个的好看。
扶老夫人在主位坐定，她就陪在一旁。原想安静做个工具人，照料好老夫人就是，但有人偏偏不给她机会，不断上前搭话。
话题开头，多以夸赞为主，她自然也要反夸回去，但来人众多，到最后，她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什么夸人的词了，只能干巴巴地说出“好看”二字。
还好这时正厅传来消息，可以入坐开席了。
正厅南面，一副百寿图高居正中，两侧挂有寿联，桌上摆着寿桃鲜花，底下铺着红布。
老夫人高坐主位，其他人依次入席，官员们则多是来向老夫人道过贺后方才入位。
待众人坐定，下人便开始传菜，与此同时，厅前空处上来一群身姿婀娜的舞姬。
寿宴用的是分餐制，所有的菜一道一道上，与法餐的形式很接近。
卫蓁看着自己面前白瓷盘子里一口就能解决的食物，陷入了沉默。
在现代，有一个能快速让菜变得高端的方法，那就是——在一个大盘子中间盛上少量的食物，再在周围稍稍用菜叶雕花点缀一下。
她万万没想到，古人也会这么做，就……有种莫名的亲切。
这还不止。
底下的表演已经换成了杂耍，卫蓁正看得开心，一低头，发现盘子里摆着一只面包。
蓬松柔软，表面微黄的面包。
环视一圈，每个人的盘子里都有一个，其中有的人已经拿起送入口中了。身着长衫的古人专心吃着手里的面包，卫蓁一时有种时空错乱的感觉。
她心情复杂地拿起眼前的面包咬了一口，然后就更复杂了。
里面夹着红豆馅的红豆面包，出现在了古人的寿宴了。
联想到送给张师傅的小苏打……看来对方的厨艺研究的成果斐然，已经从中餐跨越到了西餐，不知道以后还会不会有什么奇怪的作品出现。
卫蓁拽了拽燕景云的衣袖，“侯爷，请问这点心叫什么？”
“金裹赤玉。”
燕景云答完，卫蓁陷入更深的沉默。
论起名，她就服张师傅，能让红豆面包顿时身价飙升。
似是看到了她表情古怪，燕景云刚想说些什么，外面疾步走来一个侍卫打扮的男子俯身在他耳边低语几句。
话的内容听不真切，但卫蓁敏锐地察觉到，从早上就态度和缓的燕景云在某一个瞬间气场变得凌厉，然后又恢复了平静。
侍卫进来时，便有许多视线跟在他身上，此时，那些目光汇集而来，不过燕景云表面始终不动声色，没人看得出发生了什么。
寿宴过后，就是晚辈献礼的环节，需直系晚辈献上自己准备的礼物，向长辈祝寿。
燕景云摆了摆手，旁边的人立时打开了手中的紫檀木匣送上，他取出画轴，不紧不慢地展开。
随着他的动作，画上的内容一点点展现在众人眼前，底下有懂画的人已经在不住低呼了。
松石林立，百鹤并存，画工精妙，栩栩如生。
“此乃顾挺的百鹤图，愿母亲日月昌明、松鹤长春。”
燕景云说完，底下又是一阵骚动。
“是顾挺的真迹！”
“草木荣枯，用墨合宜，百鹤并立，其态不一，顾挺的画果真绝妙。”
“我若能得此画，此生便也圆满了。”
老夫人笑得合不拢嘴，连连说好，眼角眉梢都是喜气。
接着该卫蓁了，她空着手上前施施一拜。
“祝母亲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只是……我的贺礼还需母亲移步小花园才行，不若先看二弟的吧。”
随即，燕景行上前。他的贺礼不仅装在木匣里，还细细用绢帛包了起来，看起来像是书本一类的。
果不其然，绢帛展开后，里面就是一卷经文。
“孩儿的贺礼是道妄大师手抄的《妙法莲华经》。我不会说什么好听的话，只希望母亲多多保重身体，不要再担心我和大哥了。”
这话像是戳中了什么，老夫人一时感慨，拍着燕景行的手不住说道，“你有心了。”
屋内好一通热闹，接着众人齐齐前往花园，那里摆了戏台子，路上正好还可以去看过卫蓁的礼物。
一行人一边与相熟的人闲唠，一边慢悠悠地前往花园。
拐了个弯，一座不大的建筑物出现在大家眼前，然后众人不约而同地停住了脚步，眨了眨眼，仿佛自己出现了幻觉似的。
随即纷纷与身边的人确认，“你看到了吗？”
“你也看见了，我还以为自己眼花了。”
“那到底是什么？”
直到众人怀着确认般的想法走近……
卫蓁上前，她扬起一个大大的笑，“母亲，这是我送给您的贺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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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芙蓉显小阳，冬月葭草吐绿头。
初二，镇北侯府老夫人诞辰，府里上上下下一早便用彩画、红绸装点起来了。
寿宴当日，卫蓁被唤起时，天还未亮。
顶着朦胧睡意就任由屋里的几个小姑娘服侍换衣，描眉点唇，就连衣衫也是半个月前新裁的，今儿个头一次上身。
卫蓁看着昏黄铜镜里都遮不住的娇艳容貌，一时颇为陌生。她歪了歪头，镜中人随之动作。
“今天是老夫人的生辰，我打扮的这么隆重是不是不太好？”
正给她挽发的红袖掩唇轻笑，“公主就是平日里打扮的太素了，才会觉得不习惯。”
“再说了，这可是老夫人整岁寿宴，城中大小官员的家眷也会来，公主更要精心打扮方能显得重视。”
几个丫头你一言我一语的，一个比一个有理。卫蓁都快被她们给说晕了，索性任由她们倒腾，只假装自己是个木头人。
虽然她觉得只要自己的贺礼一出手，就足已显示自己的重视之情了。
“多谢侯爷叮嘱。”
那次是自己初来侯府，这次又是为什么。
这场面太过熟悉，好像一下回到了自己刚嫁过来的第二天，他也是这样等着自己，一起去给老夫人请安的。
两人步入小院，见过老夫人，不多时，燕景行也前来问安。
而后，四人一道用了早膳。
燕景行的院子离玻璃花房近，他有幸提前看到了花房全貌，当时他久久回不过神，心里惊叹万分……不知是什么样的手艺才能造出这般奇妙的物件。
听闻花房与卫蓁有关，他有心想问问。
快到小院时，燕景云开口了：“今日来者众多，女眷由你接待，有什么不熟悉的，跟着母亲就是。”
卫蓁一时晃了神。
察觉到他的视线来回几次后，燕景云当即一个眼神瞥了过去，燕景行立刻收了视线，埋头用饭，再没往这边看过。
没等多想，燕景云见她收拾好了，便起身往门外走去。
就是期间他多次往卫蓁这儿瞅，像是好奇，不过等卫蓁回望过去，他又立刻转移了视线。
用罢早膳，由卫蓁扶老夫人去二堂接见官宦女眷，兄弟二人则去前厅待客。
卫蓁嫁来侯府三个多月了，这是几人第一次一并用餐，还好有燕景行活络气氛，饭桌上倒也和谐。
还好这一路上总有步伐匆匆的下人路过、请安、再错身的场景在，倒也不会显得尴尬。
两人并肩前往小院，一路无话。
二堂主位上方，红绸高悬，上书“寿”字纹样，下方的木桌上摆满了瓜果小食。已经有好些夫人小姐到了，正在此处闲聊。
卫蓁先前听林总管讲过大概流程，也早做了准备，此时再听燕景云提起，便点头应下了。
可燕景云显然没给他这个机会——
远处的云被霞光染成了红色，但朝阳还躲着不肯出来。
打理完毕，出了卧房，就见燕景云坐在正厅里等着她。
屋内衣香鬓影、彩带飘香，卫蓁甫一踏入，就觉得自己被晃花了眼，分不清是哪家的夫人小姐，但都一个赛一个的好看。
扶老夫人在主位坐定，她就陪在一旁。原想安静做个工具人，照料好老夫人就是，但有人偏偏不给她机会，不断上前搭话。
话题开头，多以夸赞为主，她自然也要反夸回去，但来人众多，到最后，她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什么夸人的词了，只能干巴巴地说出“好看”二字。
还好这时正厅传来消息，可以入坐开席了。
正厅南面，一副百寿图高居正中，两侧挂有寿联，桌上摆着寿桃鲜花，底下铺着红布。
老夫人高坐主位，其他人依次入席，官员们则多是来向老夫人道过贺后方才入位。
待众人坐定，下人便开始传菜，与此同时，厅前空处上来一群身姿婀娜的舞姬。
寿宴用的是分餐制，所有的菜一道一道上，与法餐的形式很接近。
卫蓁看着自己面前白瓷盘子里一口就能解决的食物，陷入了沉默。
在现代，有一个能快速让菜变得高端的方法，那就是——在一个大盘子中间盛上少量的食物，再在周围稍稍用菜叶雕花点缀一下。
她万万没想到，古人也会这么做，就……有种莫名的亲切。
这还不止。
底下的表演已经换成了杂耍，卫蓁正看得开心，一低头，发现盘子里摆着一只面包。
蓬松柔软，表面微黄的面包。
环视一圈，每个人的盘子里都有一个，其中有的人已经拿起送入口中了。身着长衫的古人专心吃着手里的面包，卫蓁一时有种时空错乱的感觉。
她心情复杂地拿起眼前的面包咬了一口，然后就更复杂了。
里面夹着红豆馅的红豆面包，出现在了古人的寿宴了。
联想到送给张师傅的小苏打……看来对方的厨艺研究的成果斐然，已经从中餐跨越到了西餐，不知道以后还会不会有什么奇怪的作品出现。
卫蓁拽了拽燕景云的衣袖，“侯爷，请问这点心叫什么？”
“金裹赤玉。”
燕景云答完，卫蓁陷入更深的沉默。
论起名，她就服张师傅，能让红豆面包顿时身价飙升。
似是看到了她表情古怪，燕景云刚想说些什么，外面疾步走来一个侍卫打扮的男子俯身在他耳边低语几句。
话的内容听不真切，但卫蓁敏锐地察觉到，从早上就态度和缓的燕景云在某一个瞬间气场变得凌厉，然后又恢复了平静。
侍卫进来时，便有许多视线跟在他身上，此时，那些目光汇集而来，不过燕景云表面始终不动声色，没人看得出发生了什么。
寿宴过后，就是晚辈献礼的环节，需直系晚辈献上自己准备的礼物，向长辈祝寿。
燕景云摆了摆手，旁边的人立时打开了手中的紫檀木匣送上，他取出画轴，不紧不慢地展开。
随着他的动作，画上的内容一点点展现在众人眼前，底下有懂画的人已经在不住低呼了。
松石林立，百鹤并存，画工精妙，栩栩如生。
“此乃顾挺的百鹤图，愿母亲日月昌明、松鹤长春。”
燕景云说完，底下又是一阵骚动。
“是顾挺的真迹！”
“草木荣枯，用墨合宜，百鹤并立，其态不一，顾挺的画果真绝妙。”
“我若能得此画，此生便也圆满了。”
老夫人笑得合不拢嘴，连连说好，眼角眉梢都是喜气。
接着该卫蓁了，她空着手上前施施一拜。
“祝母亲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只是……我的贺礼还需母亲移步小花园才行，不若先看二弟的吧。”
随即，燕景行上前。他的贺礼不仅装在木匣里，还细细用绢帛包了起来，看起来像是书本一类的。
果不其然，绢帛展开后，里面就是一卷经文。
“孩儿的贺礼是道妄大师手抄的《妙法莲华经》。我不会说什么好听的话，只希望母亲多多保重身体，不要再担心我和大哥了。”
这话像是戳中了什么，老夫人一时感慨，拍着燕景行的手不住说道，“你有心了。”
屋内好一通热闹，接着众人齐齐前往花园，那里摆了戏台子，路上正好还可以去看过卫蓁的礼物。
一行人一边与相熟的人闲唠，一边慢悠悠地前往花园。
拐了个弯，一座不大的建筑物出现在大家眼前，然后众人不约而同地停住了脚步，眨了眨眼，仿佛自己出现了幻觉似的。
随即纷纷与身边的人确认，“你看到了吗？”
“你也看见了，我还以为自己眼花了。”
“那到底是什么？”
直到众人怀着确认般的想法走近……
卫蓁上前，她扬起一个大大的笑，“母亲，这是我送给您的贺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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